“你难道没有……想要成为「英雄」吗……?林茵……!”少年的声音不断地回响在耳边,而那遥远的记忆也随着他的呼唤缓缓地苏醒过来。
——那是少女最后一次看到那有着白地毯和壁炉的房子。
「英雄」是会脆弱的。
「英雄」也是会畏惧失去的。
因为,「英雄」是「英雄」,所以,「英雄」才能守护同伴,成为「英雄」。
这里是……哪里?
我缓缓地张开了眼睛,看清了自己周围的环境:壁炉中橙黄色的火苗缓缓地送来温暖、身下是松松软软的地毯。而我身上盖着的是,妈妈织给我的用来保暖的毛毯。
什么啊……在家里吗……?
“林阴!带着你妹妹快逃!”熟悉的吼声从我耳边传来。
……妈妈?
“可是……”我听到哥哥如此反驳,于是便抬起头来去看他的脸。那张娇小的脸庞上染满了恐惧的色彩,哥哥像是个受了欺负的女孩子一样不停地朝后退着。
“没有可是,快点!”爸爸冲哥哥吼道,吓得他一哆嗦。
……爸爸?
什么啊……为什么要逃?
为什么要离开这个温暖的地方?
“茵……!快点……!”哥哥朝着我的方向跑了过来,把他的手扔给我,“快抓住我的手,我们要从这里逃走。”
所以说为什么要逃走啊……?我再次闭上眼睛。
“快点!林阴!”妈妈大声催促道。
为什么呀……?
“嘶……”
这是什么声音……?
就像是喉咙被锁住的野兽传来的最后的哀嚎。
——但是被锁住喉咙的却并不是野兽。
“妈妈!”我听到哥哥恐惧地叫了出来,“茵,茵,快点,快点,我们要离开这里!”
妈妈……她怎么了?
“这个麻烦的女人!给老子让开!”枪响。
哥哥呼唤我的声音突然停止了。
我扯开沉重的眼皮,看到哥哥那凝固了的脸孔和爸爸愤怒的眼神。
……为什么……?
身体倒在地毯上的闷响让我被迫偏过头去。
在那里,我瞟到了被染红的白地毯和妈妈痛苦的挣扎。
“哈!真解气!”枪再次响了。
……为……为什么……?
“爸……爸爸……”哥哥那只伸向我的手突然停止了颤抖,“为什么……?”
对啊……
就是说嘛……
……为什么……?
哥哥捡起了无声无息地掉在地毯上的爸爸的手枪。
“什……什么?!”枪响。
哥哥毅然站在那里,双手被手枪的后坐力抬了起来。
哥哥……?
他的手上溅上了红色的液体,妈妈曾经告诉过我,那叫做“血”。
“你……你这个小鬼!”枪响。
哥哥依旧站在那里,表情变的冷峻起来。
“你这个混蛋,给老子看招!”枪响。
几乎被闪避过去的最后一发子弹似乎没能造成多大的伤害,而那个人则一下子抓住了哥哥的手,将他手上的枪扭了下来。
“呜……”哥哥似乎是发出了悲鸣。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啊……”即使有两只手狠狠地掐在他的喉咙上,哥哥也这样挤出声音告诉我,“这群人……是帝国的人啊……”
所以说……
……为什么……?
“这群人……是我们的敌人啊……”
所以……就一定要夺走我们的幸福吗……?
……为……为什么……?
“茵……从后门……”哥哥的声音变得微弱起来,“后门……开锁……从那里……逃出去……然后……”
……为什么……?
一定要离开这里……?
我要……
和爸爸妈妈……
和哥哥……
一起……
“为什么……不动啊……茵……”哥哥说着,“————————”
……为什么……?
为什么要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去拯救……其他的人……”
拯救……
其他的人……?
……为……为什么……?
“你难道没有……想要成为「英雄」吗……?林茵……!”
成为……
……「英雄」……?
“给我……放开!”手中冰冷而滑溜的刀把将寒气一丝一丝地送入了我的掌心,在被我扑倒的一瞬间那个人就松开了双手,枪掉在地上,哥哥也在地上不断地咳嗽,可是我已经听不到了。
“给我……去死!!!!”
我不记得我到底用那把刀子戳了多少下,我只记得我身下的那个人尖叫着、怒吼着,可是我已经听不到了。
我不记得我的身上到底沾上了多少红色的液体,我只记得我身下的那个人已经面目全非,完全没有了动静,可是我不在乎。
——“停下吧……茵……”直到哥哥用他的手阻止了我。
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那座有着白地毯和壁炉的房子,也是我最后一次看到我温柔的父母。
——「你难道没有,想要成为「英雄」吗?林茵。」
“哈……!”一直紧闭着的眼睛像是被弹簧撑开一般张开来,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花了一些时间才意识到自己在战场上被炮弹炸飞,现在正四仰八叉地躺在硬邦邦的土地上。
伸出左手摸了摸自己心脏的位置,在感受到那均匀的跳动后,我松了一口气,竟然眼眶一热。
我从地上坐起来,惊异地发现除了头还有些昏昏沉沉的以外,浑身上下竟然没有一处感到不适的地方。
“很久没有梦到过那个时候的事情了……”那是她人生中最糟的一段记忆,可是现在回想起来也是模模糊糊的了,“虽然真是觉得有种「好久不见」的奇妙感觉,不过……”
不过,真正让我在意的是,那时候哥哥说出了与后来天使所说出的一样的话。
——「你难道没有……想要成为「英雄」吗……?林茵……!」
——「你难道没有,想要成为「英雄」吗?林茵。」
“哥哥……”脑海一下子就被远在左翼二十七班的哥哥占据了,“你还好吗……?”
比起这些,我更该担忧的应该是小耶才对。在失去意识之前,小耶用唇语对我说了一段话——不,更准确地说,应该是她当时说话的声音完全被那灾难一般的炸弹盖过,让我没能听到。
“小耶……”我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忍住由于站的太快而产生的眩晕,确认起自己的装备。
9mm口径手枪还完好无损地挂在我的腰间,水壶也是毫不挂彩。我从黑色的挂套中抽出了发信器,却发现发信器的玻璃屏幕已经坏掉了,而且无论我怎么摁开关,它都没有任何反应。
“运气好差……”我吐出一口气来。
小耶……应该没事吧……?我望了望前方。那里什么都没有,帝国军是撤退了吗?还是说我被气浪冲飞到战场以外的地方去了?不……这种可能性应该很小吧,再厉害的炮弹也不可能一下子把十五岁的人类扔出几十里地去啊……
“果然是撤退了吗……?要不就是回去庆祝胜利了。”嘟囔道这里,我突然愣了一下。
难道……已经胜利了……?
联邦军……失败了?
“不可能吧……”我反驳自己,“我们再怎么弱也是有炮兵的,而且人数应该比帝国要多得多才对……”
我就这样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凭着感觉走着,结果居然真的走到了右翼前锋处的战壕所在地去了。不知为什么,一边走着,一边就觉得这些景色好像都在哪里见到过一样。
映入眼帘的景象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范围——和亲眼目睹「联邦最前线的驻扎基地」的医院时的感觉完全一样——在那硝烟弥漫的前线战壕中飘着血腥的铁锈味,我喘着粗气、抬着头走着,不敢低头看自己的脚下到底又是什么惨状。
“小耶……”我紧张起来,“小耶……”
我一边走着,一边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唤她的声音都变的大了起来。
“喂……”我听到有人用微弱的声音叫着我的名字,“百合女孩……”这个外号……好像是班长给我起的。
“你是……”我低下头去,看到了声音的来源,但是那惨状却逼的我不得不立马在抬头来。那个人已经面目全非了,单凭我已经无法辨认他了,但是我知道这个人的声音。“班长……?”
“对啊……”那个人缓缓地吐出这段话来,“这不是还认识嘛……”
“班长……二十四班的其他人呢……?”我急忙问他,想想看还真是卑鄙呢,我当时脑子里想的居然只有“他要是咽了这口气情报就断了”这样的事情,“我们班……究竟?”
“全灭啦……”班长回答道,“看到这场面以后……听到这种答案……也不会觉奇怪吧……?”
全……全灭……?
“倒是你……难道是逃役了吗……?一点伤都没受……”
对于这一点我也感到很奇怪,被炮弹从地上扔出去,居然毫发无损绝对不光是运气好的缘故了吧……
“班……班长……请问……您知道麻理耶训……不对,是麻理耶正式兵她在哪里吗?”再也不能等下去了,我大声地问了出来。
他估计也已经要到极限了,喉咙里不断地发出“咳吼”的声音,好不容易才将这些断断续续的声音连成一段话:“和你一起的……另一个百合女孩……吗……?没看到她啊……刚才……用过发信器……没有……一个人……回答……”
真的……全灭了吗……?
我深呼吸了一口,闭上眼睛向他鞠了一躬,轻轻地告诉他:“谢谢你,班长大人。”我转过身去,刚要迈开步子,班长就开口了:
“我说……能不能……拜托你件事啊……百合女孩……?”
我除了答应他以外还能做什么呢?于是我点点头,回答他说“嗯”。
“这样……很疼的啊……能不能拜托你……”我猛地低下头,看向了他,他的嘴张了几下,最后说出了我仿佛听过无数遍的话:
“冲着……我的头……开枪……”
——「冲着我的头开枪。」
为什么……为什么眼前会出现那个无厘头的「天使」的脸孔?
“这是……命令吗……?”我愣愣地看着他,不再为他那触目惊心的样子感到恐惧。
“不是……”出乎意料的答案,“这是……我……作为联邦军帝国边境处第二十四班班长的……最后一个……请求。”
伸向腰间的手不断地颤抖着,可是我最终还是用那只早已染上了鲜红的右手抓住了挂在腰间的手枪的手柄。面对着自己缓缓抬起的手,我再次闭上了眼睛。
这不是第一次杀人了,我已经,无法记起那个时候被我杀死的帝国走狗的面容了。
是否……过几年以后,我也将忘记……面前这个人的脸孔?
「联邦军帝国边境处第二十四班班长」的脸孔?
我将手中乌黑的枪对准了他,手指抵在了扳机上。
“虽然很……不爽……”他突然又说起话来,“还是……谢谢你了啊……百合……女孩……”
他就这样断气了。
而我,没能开枪。
“班长大人,”我到最后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是个没有一点头发、脸上有伤疤的「联邦军帝国边境处第二十四班班长」,“你是一名合格的班长,”尽管我不相信神的存在,但是我还是在胸口前划起了十字,“你应该为此感到光荣。”
我还是没有找到小耶。
高过头顶的太阳告诉我正午已经要过去了,奇怪的是我竟然完全没有觉得现在的天气很闷热。
我一边忍住想要呕吐的冲动,一边在我们原来的位置附近搜寻着。
没有——
我咬咬牙。
这里没有——
我用沾满紫红色血迹的手不停地翻动着地下那些脸冲着地的身体。
那里也没有——
明明是很耀眼的形象……
亚麻色的粗双马尾——
明明应该很容易找到的……
脸上一直都带着笑容——
明明对她那么那么的熟悉……
向银铃一样的声音——
明明……
谁来帮帮我——
明明……
谁都可以——
明明一定可以找到她的……
快来帮帮我——
——「只要在心底呼唤我就可以了。」……
没错——
「天使」……
我现在在呼唤你——
「天使」……
我现在,再从心底里呼唤你!
“你在做什么。”我听到有个声音逐渐穿透硝烟,传到了我的耳朵里——用着句号的疑问句,真是奇怪的语法。
我回过头去,看到有个身影逐渐从烟雾中显现出来。
那个人和我一样穿着红色的联邦军正式军服,头上戴着红色的贝雷帽,穿着黑色的长筒靴,胸前的微微隆起告诉我这是一名少女。
我扫过她的穿着,看向了她的脸。
那才是让我震惊的——
“为什么……”
“没有听到吗?”她动了动嘴唇,口中流露出了我熟悉的声音,“我问你,”她用她那双不太明亮的眼睛俯视着蹲在地上的我,“你在做什么。”
“为什么……”
她的眼神变的冷峻了起来,不过我没有感到会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气。
“为什么……你会……?”
“果然,什么都不记得吗……”她叹了口气,问句还是没有用上问号。
骗人的吧……
我是在做梦吗……?
还是说……
我已经……死了?
不……我还有心跳。
“……”我和她对视了一会儿,最后我还是开口问出了问题。
“为什么……你会和我……”这一定是在做梦吧……
虽然头发比我长发帘却不像我一样散散乱乱的,而是剪成了齐头帘并在鬓角出卡上了卡子,头上还戴上了红色的贝雷帽,但是,这张面孔,不管过去多少年我都不会认错。因为——
“长得一模一样呢?”
那个人,和我有着一样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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